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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看明月應垂淚,一夜鄉心五處同。

白居易《望月有感》

最近 Evanston 的天氣漸漸回暖,每天早晨總在一片啁啾鳥囀中睜開雙眼,推開窗戶,曉風也開始滲透著絲絲春意。最近我養成了一個習慣——每天晚上在敞開的窗戶旁,讓微涼的晚風伴我唸書,偶爾累了一抬頭就能看見一彎新月漾著淺笑。今天是這個學季的最後一天,我打理完了所有的瑣事後坐在窗邊,腦海中澎湃的思緒似乎隨著靜謐的夜色逐漸沉寂,我漫不經心地抬頭,一輪滿月。

這個學季就像一個色彩迷離的奇異夢境,說它是個噩夢罷?許許多多記憶的拼圖卻在這個深淵裡閃耀。每次當我在回憶中重新回到這些場景,總像是有一陣和煦的春風輕輕地抱住我的雙肩,讓我在芝加哥的嚴冬中也感到溫暖。說它是個好夢呢?好夢中似乎不該出現這麼多挫敗、灰心和淚水。中國人說「月圓人團圓」,今夜月是圓了,但是人卻沒有團圓,依然是我孤零零一個人遙想著世界彼端理應和我共看明月的人們。過去忙亂三個月中,我打電話回家的次數不到十次,我感覺就像一棵失根的蘭花在寒風中飄搖,尤其是經歷一次又一次挫敗後,孤獨在我體內就像黑洞一點一滴地啃噬著我,因為我沒有根,無法扎入土壤,讓我在厚實的基礎上繼續成長茁壯。

我的潛意識似乎不想讓我對這個學季的所有苦澀多做贅述,不過我學到最重要的事就是對 “Try your best, leave the rest.” 多了一層體會。這一輩子爸爸媽媽從來沒有提醒我要多念書、多在課業方面如何如何,他們總是提醒我凡事盡最大努力,然後把結果交給上天。或許是因為我從來沒有經歷甚麼重大失敗,所以我總是很理所當然地覺得我把結果交給上天——所謂「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。」我卻忘記了上天不必要給我對應的收穫——有時候許多無法掌控的外在條件,會讓所有的努力在一夕之間付諸東流。過去三個月中,我重新認識了自己,我了解到我沒有自己想像中的豁達堅強:當凡事都順利時,要對一些小小的亂流表現得豁達灑脫並不是件難事,但是當整個世界都似乎要遺棄我,而我又一個人在陌生得環境時,我需要很多的勇氣走出這個死胡同。

“We have to be strong enough ourselves before we can lift others up.” 上個禮拜聽到這句話之後就一直在我腦海中縈繞不去,彷彿一語道破了所有迷茫混亂的癥結。每經歷一次失敗,我總想著該如何補救、該怎樣下次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,我卻忘了要是我本身的心理素質不夠堅強,我在面對一次又一次的挫折時,我只會陷入同樣孤獨慌亂的淵藪。如果我想扛起更多責任,我自己必須先學會堅強。這些事情都是說起來比做起來容易,所以我把它們寫下來,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努力實踐自己的目標——這大概就是為甚麼我漸漸開始覺得我每個學季結束時,寫的這些文字已經不想當初是為別人而寫,我漸漸開始為我自己寫文章了。

窗外的夜已深,原本高懸枝頭的滿月散發著溫柔的光暈逐漸沉落,明天一大早就要出發前往費城。三個月之後,我就要出發回到那個月亮更圓更亮的地方。

To those who lifted me up, thank you.